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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 :魔獸,襲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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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 :魔獸,襲來!

【2008年 4月,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】

“這次的男生比上次更可愛。”田中珠兒還沒點完菜,服務員阿姨就壞笑著打斷她。

我只得長嘆一口氣,“對不起,我只是她的表弟。”

服務員尷尬地道歉,珠兒翻了個白眼,她一定在心中詛咒我不給面子,但事實就是這樣,即使知道珠兒多麽想要展現 “女性魅力”,我也無法忍受被誤認成她的男友。

她慍怒著點了最貴的食物。我的錢包和心都在滴血,雖然爸爸給了我不少預算,想讓我倆享受這次“家庭聚會”,但每次和表姐吃飯都是折磨。

珠兒是爸爸親妹妹美惠子的繼女,和我沒有血緣關系,她的爸爸田中先生和美惠子阿姨生下了另一個女兒後,便對她不聞不問,據說他珠兒從沒見過她的生母。也不知多久開始,珠兒就養成了每周換一任男友的習慣。

我也從沒見過自己的媽媽,或許這就是她偶爾願意聽我說兩句話的緣故。準確地說,我——戈登·山田——是一個非婚生子,山田家不能容忍的東西。幾十年前,山田家從仙臺搬到了舊金山,他們不止帶來人丁和財產,還帶來了腐朽的家規。作為“私生子”,全家都假裝我不存在,只有爸爸的妹妹美惠子阿姨正眼看我,所以,當所有人都對珠兒束手無策的時候,我,戈登·山田,必須站出來,盡己所能地勸她。就像爸爸總是說的那樣,人總是需要對自己的家庭負責。

可惜,今天的珠兒心情格外不好。

“是山田美惠子讓你來的吧。”她切牛排的動作像在淩遲囚犯。

“田中美惠子。她是你的繼母。”我耐心地糾正,“她希望你能向……”我深吸一口氣,“被你剪掉頭發、關在廁所裏的同學道歉。”

即使我知道珠兒為什麽會變成這樣,也無法忍受她霸淩同學。我太懂被欺負的感覺了。

“哦。”

我很清楚道德規矩、成績學業等老生常談對她不起作用,“珠兒,你真的覺得這樣霸淩她,她的男友就會喜歡你嗎?”

珠兒耀武揚威地叉起牛排,左手一撩頭發,右手一抖,竟把整塊牛排扔到地上。

“肉太老了——”她拖長聲音喊道,“給我換一塊!”

兩個,不是,三個服務員爭先恐後,飛奔而至,一個跪在地上撿起牛排,另一個點頭哈腰道歉,第三個扯著嗓子朝廚房喝斥。餐廳裏所有的食客也點頭讚同,或咒罵食物。

要不是親眼所見,我絕對會說這是演的,在幾秒失神之後,我瞠目結舌地問道:“你……你怎麽……怎麽做到的?!”

新牛排被端了上來,珠兒慢條斯理地吃著,我卻一句話都不敢說。

爸爸和美惠子給我的任務,徹底失敗。

我本就不該接這活……我已經當夠了和事佬,為什麽每次別人讓我做什麽,我都無法真正拒絕呢?看著光鮮亮麗、公主一般的珠兒,再看看我這個只有五英尺高的小屁孩、誰都知道我勸不動她……

忽然間,一個長雀斑的紅發女孩出現在玻璃窗外,她臟兮兮藍色牛仔外套和橙色T恤讓她有點像個流浪漢(舊金山特產),但她的微笑燦爛到讓人不敢相信。

“你好……”這句話直接滑出喉嚨,我甚至忘記了她聽不見。

她指了指手中的籃子,裏面是色澤誘人的草莓。

原來是賣草莓的。出於尷尬,我只想找個理由離開這裏,就起身去到門外。

“嗨……我是弗蘭。想要草莓嗎?這些小可愛們質量上乘。你可以免費嘗嘗再決定是否購買——”她拿出一顆,上面還沾著晶瑩的水珠,眼看就要餵到我嘴裏,動作太過突然,嚇得我連連後退。

我戒備地看著她,剛才的好感一掃而空。弗蘭讓我想起轉學前班上的女同學。她們一下課就圍住我,無論我多麽局促,都一個勁地誇我可愛,扯我的頭發,根本不在意我尷尬的表情,還給我起了“柯基”這個綽號。更可恨的是,不管是都不把這當回事,我要是抱怨,大家只會輕描淡寫地來一句:“是你太敏感了!”,或者“老兄,這麽多女孩子喜歡你,這是福氣啊!”

有本事像喜歡樂隊明星和橄欖球員那樣喜歡我啊。

可惜,我也沒有本事拒絕別人,無論是轉學之前,還是現在。

餐廳的門開了,只見珠兒走了出來,像蕾吉娜·喬治(Regina Ge)一樣叉腰,和弗蘭針鋒相對。“快滾!你知道這是哪嗎?”

弗蘭不為所動, “不是在問你,我要讓這位先生決定。德爾菲草莓,全國熱銷,蟬聯沃爾瑪水果榜第一,我家有股份……”她藍色的眼珠轉了轉,一臉神秘,仿佛特務接頭,“低價哦——”

“沃爾瑪水果榜根本不存在!”珠兒叫道。 “如果你真的是德爾斐公司的公主,為什麽需要自己推銷…那個什麽奧林匹斯草莓?別以為毛染白了,我就認不出來你是黃鼠狼!”

珠兒果然還是珠兒,沒法讓人過上半秒舒服日子。

“我不喜歡你這麽描述墨西哥裔。”弗蘭立刻抓住珠兒的把柄,“他們帶來了這個國家最好吃的東西,別以為你靠別人付款吃上了牛排,就可以隨便看扁吃塔可賣草莓的人了。”她低下頭來,用珠兒絕對聽得見的聲音和我說“悄悄話”,“要是我的墨西哥裔amigos聽見了,絕對會把她打成草莓的顏色。”

我呆呆地看著弗蘭。“你一直在觀察我們。”

“沒有。”她揮了揮手。 “碰巧看見。”

珠兒立刻戰鬥力爆滿,“我看你是詐騙!”

“你們得到物美價廉的水果,我得到零錢,這算哪門子詐騙?”弗蘭一臉無辜。我忽然發現她在說話過程中一直在後退,而珠兒只顧著吵架,眼看就要跟著她走到街角的巷子了。

這絕對不對勁,果不其然,我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陰影。只見一個男人穿著大衣,帽子幾乎遮住了整張臉,用咆哮的聲音沖弗蘭吼道: “女兒,我終於找到你了!”

珠兒爆發出一陣狂聲。 “你就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壞孩子,還說自己是個千金!”

男人又吼道:“謝謝你們找到我的女兒!我要請你們去我家吃飯!”

“啊謝謝……但是……”

“他不是我爸爸!”弗蘭的表情忽然變得極度恐慌,我還沒反應過來,她就一把拉住我的手腕,

“嘿!幹什麽!?”珠兒雖然不滿,卻也毫無解救我的意思,估計她非常樂意讓我消失。弗蘭的力氣大得出奇,我竟然無力掙紮,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。

“餵,不!你在做什麽...”我們跑過車水馬龍的大街、種著桉樹的小巷,還有一座座商業大樓、醫院、民房……直到身邊的景色開始模糊,變成一個個炫動的色塊和虛影。

我真的沒有精神失常吧!這可是獵豹一樣的速度!

果不其然,很快我的身體就超載了,腦袋像針紮般疼,可弗蘭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,還是風馳電掣,活像水平移動的宇宙飛船。

“餵——”我吼道,暗自希望這不是猝死前的最後一句話。

她回頭,臉上浮現出震驚的神色,並讓速度慢下來。可惜,我還是跑得無比吃力,頭昏腦脹,隨時都可以暈過去。

我們終於在一間圖書館門口停了下來。半死不活的我以一個極不雅觀的姿勢攤在門口,只比剛跑完世界上的第一個馬拉松的菲迪皮德斯(Pheidippides)多了一口氣。

可是弗蘭完全不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,畢竟她可一下沒喘,只是激動地叫起來。 “現在馬上回家!遠離任何奇怪的東西!我會立即通知喀戎派羊人來接你。盡量……盡量不要死!明白嗎?”

“什麽……咳咳——”我還是一頭霧水,嗓子啞得如同烏鴉,說話根本喘不過氣。 “我為什麽……咳咳……會死?”

“你是一個混血!餐廳裏那個穿大衣的獨眼巨人一直在盯著你,不是嗎?要不是我把你支開,你已經死了!”

“你果然在跟蹤我!”

“笨蛋,這是重點嗎?”

我緩了緩。 “我們在哪?什麽是混血?怎麽可能……跑這麽快?!”

“笨蛋!這是半神能力!”她大喊。 “你是人類和某位希臘神的孩子,否則你永遠跑不了這麽快。”她忽然一皺眉頭,加上一句,“雖然這對我來說也只是散步。”

我忽略了後一句話。我確實從未跑得如此快,但弗蘭現在像是在說胡話。

“你還好嗎?沒有發燒什麽的?”

“真是拿你沒辦法!”她狠狠搖頭,雙手鉗住我的小臂,那裏早就被拉得泛紅了。“我清醒得很!我在被追殺,你也有生命危險!”

我一臉茫然地看著她。

“我來的時候看見了醫院……”

弗蘭頓住了,像X光一般掃視我。那一瞬間,我的呼吸停止了。

然後她撲到了我的身上。

“啊——”

脖子有些癢癢的,那是弗蘭火烈鳥一般的頭發。我感覺到她的鼻息在我的鎖骨間晃動——她好像在……嗅我?

“你你你……幹什麽?!”。這也太奇怪了!她是狗嗎?!

但我的臉還是不爭氣地紅了。該死,明明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啊!我總算確定自己得趕緊離開她。

弗蘭停留了一秒,長嘆一口氣, “我就知道我聞不出任何東西,我又不是羊人。”

“什麽羊人!?”遭遇了這麽多,我快無法思考,“不管什麽,都不該這樣就湊上來吧!”

讓我吃驚的是,她的臉上竟浮現出歉意。終於,她認真解釋起來:“神話裏的怪物和羊人可以通過氣味判斷你的血統強弱,我想,這就是為什麽剛才那個魔獸發現了你。當然,我無法憑嗅覺判定血統,因為我不知道牛排氣味代表了哪位神。”

我的臉立刻變成了高爐。

“餵……”

她打斷我,眼神凝重得像在說遺言: “我明白了。你可能沒意識到自己多特別,我們中的大多數一開始都沒有意識到。我不是羊人,沒有權利帶走你,上一次那個私自把我帶進營地的半神,現在闖了大禍。但相信我,從現在開始,你的生活會變得非常不同......而且艱難。”

我是……特別的?

我楞住了。即使理智讓我覺得她在胡說八道,我還是有一點點,只有一點點喜歡這個說法,或許因為它給了我虛假的自尊。

“其實,你身上有一種草木的清香,或許你是得墨忒耳的孩子……你不能再和我跑了。我的氣息應該比你更強,和你呆在一起只會讓你身處險境。我會立刻聯系羊人。如果你留在這兒,幾個小時之後他們會找到你,並帶你去混血營。”她頓了頓,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“最近舊金山的半神越來越多,不是每個人都站在我們這邊,有時,兩邊都不分敵我……總之,期待在十一號小屋見到你。”

她深吸一口氣,仿佛在為接下來的逃命蓄力,但就在她跑開的前一刻,她最後一回頭:“對不起,我本可以帶你走,但是我需要帶回一個迷路的老熟人……”

可我什麽都猜不到,只能嘆口氣,看著弗蘭飛舞的紅發以非人的速度消失在人群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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